上一世,我和夫君恩爱四十载,直到他临终前,口中不断念叨着,“艳茹,艳茹。
”我才知道,几十年过去了,他始终没有忘记他的寡嫂。我凑到他耳边,
柔声道:“你的艳茹嫂子,早死了,尸体就在后院古井里呢,早成森森白骨,想合葬啊?
”夫君眼含期盼的看着我。我摧毁他最后的希望,“后院古井里,你娘扔的尸体太多了,
搞不清哪些白骨是艳茹嫂子,想合葬,等下辈子再看吧。”再次睁开眼,我回到了刚出生时。
秦奶娘抱着我,回到她的房间。她并没有给我喂奶,而是打开柜子,
拿出藏在里面的一个篮子。篮子里放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的婴儿。我心下大惊,刚想哇哇大哭,
又怕引得秦奶娘起了杀心,只能努力瘪着小嘴。秦奶娘在互换我和陈艳茹身上的襁褓时,
恶狠狠地警告我,“死丫头片子,你要敢哭,我现在就掐死你!”上一世,
秦奶娘把我和陈艳茹互换的时候,我哭没哭不知道。这辈子,为保命,任她动作再粗鲁,
把我弄得好痛,我都没哭。秦奶娘把陈艳茹用云锦做的襁褓包好后,把她温柔的抱在怀里,
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,满脸的不舍。“女儿啊,你不要怪娘,娘这样做,
是想让你也过过千金大**的日子,一辈子锦衣玉食,荣华富贵。”1上辈子,就是这样的,
因为秦奶娘的贪念,把我和陈艳茹偷换了。我英国公嫡出大**宁云朵,被她带到乡下,
过了十五年苦日子。秦奶妈生怕李艳茹饿着,撩起衣服,露出饱满的胸脯给她喂奶。
听着李艳茹咕噜咕噜的吞咽声,我感觉好饿。但是,想到上辈子秦绣娘对我做的那些事,
就觉得恶心。她的奶,我一口都不会喝。秦绣娘等李艳茹喝饱,又帮她轻轻拍打着奶嗝。
嘴里还在哼着她们家乡的摇篮曲。这时,屋外传来许嬷嬷的声音,“大**喂好了吗?
夫人醒了,想看一看大**。”秦绣娘有点紧张,“许嬷嬷,奴婢刚把大**喂好,
这就抱她去见夫人。”她们口中的夫人,就是英国公夫人,我的亲娘陆氏。也是上辈子,
我回到英国公府后,唯一对我好的亲人。我和丞相嫡次子凌飞白的婚事,也是她力排众议,
为我争取来的。至于后来,李艳茹为什么嫁给丞相府嫡长子,
也是大齐皇朝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凌宴景。我并不知道原因。只知道,大婚当日,
凌宴景盖头都没来及得揭,就接到紧急战事通知,连夜带兵去了边关。等他再次传回消息,
已经是一年后。为了保护一城百姓,凌宴景阵亡了。李艳茹成了寡妇,也成了凌飞白的寡嫂。
在我没出现之前,李艳茹还是英国公府嫡出大**,和凌飞白就有了婚约。后来,是我娘,
拿出婚书,上面写的是,英国公嫡女和丞相府嫡亲子所以,这婚约是属于我的。
许嬷嬷又在门外催了,“秦奶娘,你快点,夫人刚生产完,身体还虚着呢。
”秦绣娘低声咒骂,“哪个女人不生孩子,就她最金贵。”秦绣娘去开门前,
把我塞进柜子里。为防止我发出哭喊,又在我脸上扔了一块,她擦身子用的,
气味很难闻的布。柜门关上,四周一片漆黑。我是真的吓到了,怕自己好不容易重回一世,
就这么死了。忽地,耳边传来声音,是府上管事的。“前厅着火了,快,不管是谁,
都放下手里的活,去前厅救火!”许嬷嬷对秦绣娘说:“你不用去,照顾好大**就行。
”“那可不行,多个人多份力,万一真烧起来了,我女……”秦绣娘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,
赶紧闭嘴。许嬷嬷又吩咐,“那你把大**先放屋里,记得放靠床里边放一放,
不要掉地上了。”我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,空气越来越稀薄,柜门就在这时打开。
一双小手,把我从柜子里抱了出来。竟是我上辈子,一起生活了四十年的夫君凌飞白。
现在的他,刚刚五岁。五岁稚童,不管眼神,还是表情都透露着,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老成。
这属于六十岁的凌飞白。他也重生了!意识到这点,我心里变得更加焦躁。刚出生的婴儿,
又没喝上一口奶,根本没什么力气,我硬是抬手朝凌飞白脸上乱抓。2他一个不当心,
白**嫩的脸上,被我挠出好几道血印子。他伸手捏着我的脖子。一张五岁大的孩子脸上,
出现阴恻恻的冷笑,宛如地狱来的恶鬼。“宁云朵,你刚出生就这么厉害,
难怪上辈子一回京,艳茹就被你欺负死了!”“宁云朵,这辈子,我不会再给任何人,
逼我娶你的机会。”“这辈子,我的妻,只能是艳茹。”“至于你,现在这么弱小,
我稍微一个用力,就能把你掐死。”“哼,就这样死了,也太便宜了你,这辈子,
我要让你睁开眼睛,看着我和艳茹恩爱到白头。”随着凌飞白最后一个字说完,
他拿开放在我脖子上的手。紧接着,他飞快把我和李艳茹的襁褓给换了。等秦绣娘回来,
满脸慈爱的抱起床上那个,被云锦做的襁褓包裹住的婴儿时,已经由李艳茹变成了我。
许嬷嬷跟着进了屋,伸手接过我,“大**,来老奴抱。”我看得很仔细,
秦绣娘眼底有得意之色一闪过。她以为,她的偷换计划已经成功了。英国公主母的院子里,
隔了一世,再次回到娘亲身边,尤其还是以婴儿状态,我太高兴了。娘亲出身名门,
长得漂亮不说,性格也温柔。这样好的娘亲,我不想离开她。好怕晚些时候,
被送到秦绣娘屋子里喂奶时,被她发现不对,又把我和李艳茹调换过来。
我必须在娘亲这里吃饱。张着小嘴,咿咿呀呀,在娘亲胸口蹭。娘亲想都没想,撩起上衣,
就开始喂我。许嬷嬷大吃一惊,“夫人,您是当家主母,哪有亲自给大**喂奶的,
奶娘就在外屋候着呢,随时给大**喂奶。”娘亲垂眸看着我,满满的母爱,
都快从眼底溢出来了。她柔声说道:“不管是英国公夫人,还是当家主母,
我首先是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,我喂她,不是天经地义吗?”许嬷嬷嘴角动了动,
到底没再说什么。我吃饱后,躺在娘的怀里甜甜的睡了。好怕,我睡着了,
又被送过去给秦绣娘照顾。我的一只小手,把娘亲的一缕头发,紧紧抓住。我都想好了,
任谁想把我从娘亲身边抱走,我就嚎啕大哭。哭到上气不接下气,哪怕吐奶不停。上一世,
我小产过一次以后,再也没有怀上孩子。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体不好,现在看来,我的不孕,
又是凌飞白的手笔。没亲生抚养过孩子,却也见过别人家的孩子。小孩子长得快,
基本一天一个样。我只要在娘亲身边多待几天,秦绣娘即便想再换,我娘亲也能认出我。
事实上,是我低估了凌飞白对李艳茹的痴情。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。
秦绣娘既没发现李艳茹被换回去了,又以家中丈夫突发恶疾为由辞工,连夜要赶回老家。
时间过得飞快,转眼我已经五岁。大齐皇朝的贵族女子,大多五岁开蒙,我也不例外。这天,
我正在跟着琴艺老师学古琴,娘亲坐在一边,边茗茶边欣赏。管事的来报,“夫人,
丞相府夫人和丞相府二公子来了。”3娘亲问我,“朵儿,要不要跟娘一起去看看?
”看我点头,娘亲拉上我的手,带着我一起去了花厅。这是时隔五年,我再次看到凌飞白。
十岁的凌飞白,已经是少年模样。我看到他身边,站着另外一个少年,
看起来和凌飞白差不多大。比起凌飞白,他容貌更为俊美,身姿傲立。只是,
我看到了他手背上的青紫,那是鞭子或者竹板打的。下人送上热茶后,母亲和丞相夫人孟氏,
客套道:“凌夫人,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府上来?”这五年,我不止一次听母亲小声嘀咕,
对宁凌两家婚事的不满意。偏偏这是老英国公和老丞相一次酒后定下的,只要一方没犯大错,
就不能退婚。孟氏,上辈子,我打过交道。出身不高,父亲只是个六品小官,
她没受过什么好的教育,眼界狭隘,心胸狭窄,折磨人阴毒手段,却是一招又一招。
靠着手段,从丞相妾室爬上了继室。凌宴景战死后,李艳茹在丞相府的日子更难过。
孟氏三天两头去找她麻烦。后来,李艳茹留下一张纸条,说她实在想念凌宴景,
打算去边关他战死的地方看看,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。从那以后,她真的杳无音信。
我也是在凌飞白快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,才从他口中得知。四十年,
凌飞白从没放弃过对李艳茹的寻找。一个大活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。作为一个贤惠的妻子,
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即将死不瞑目,我也不忍心。“你心心念念想了一辈子,
寻寻觅觅找了一辈子的寡嫂,你的心上人,她早在留下那封告别信的时候,
就被你娘扔进了后院的枯井里了。”“不,不可能!”还吊着最后一口气的凌飞白,
猛地瞪大眼睛,不可置信地看着我。我叹了口气,“夫君,你我夫妻四十年,虽然,
你骗了我整整四十年,看在你即将去世的份上,我也没必要骗你。
”凌飞白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,然后就断了气。我看着他到死都没闭上的眼睛,冷哼一声。
有胆大的下人问我,“夫人,要不要帮老爷把眼睛合上。”我摆摆手,“不用。
”对一个欺骗了我四十年的人来说,死不瞑目,是他活该。我不知道为什么,
我和凌长白都重生了。我只知道,这辈子,我一定要把上辈子的仇报了。这时,孟氏开口,
拉回我飘远的思绪。“宁夫人,我今天来,还真是有一桩很重要的事。”娘亲抿了口茶,
神情淡然,“何事?凌夫人请说。”“我和我们家丞相商量过了,
觉得孩子们婚约应该改一改。”“不知道凌夫人想怎么个改法?”孟氏瞪了凌宴景一眼,
随后,对我娘笑道:“飞白是嫡次子,两家老爷子定下的是嫡长子和嫡长女。
”娘亲放下茶盏,声音比平时的稍微响了一点,“这样啊……”孟氏在来的时候,
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,刚要开口,娘亲拉上我的手。当着在场所有人面,问我:“朵朵,
凌夫人身边站着两位哥哥,你喜欢哪一个?”我看看凌宴景,又看了看凌飞白。
凌宴景眼眸深邃,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。4但是,凌飞白满脸满眼,毫不遮挡的厌恶,
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。我对娘亲说:“娘亲,那位小哥哥看我的眼神,好吓人。
”我娘温柔善良,却不代表她是个傻白甜,她可是高门培养的贵女,心思自然玲珑。“朵朵,
不怕,有娘在。”话落,随后看向罗氏,“凌夫人,令郎小小年纪,
怎么看人的眼神这般狠厉?”罗氏就凌飞白这么一个儿子,看得比她的眼珠子还重要,
尤其护短。听娘亲说凌飞白,当即怒了,一拍椅子扶手,蹭地下站起来。
小家子出身的尖酸刻薄样,尽显无疑。“你一个走下坡路的国公府,
还敢嘲笑我节节高升的丞相府,我呸,这婚事,既是老头子们定下的,和我儿没什么关系,
让那个小兔崽子娶你们家女儿吧!”话落,拉着凌飞白就走。独留凌宴景站在原地。
不管上辈子是不是年少成名的威武将军,现在都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。他沉默片刻,
走到花厅正中间,对着母亲深深作揖,“宁夫人,如果您和宁**不嫌弃的话,等我长大后,
就来娶宁**。”有罗氏和凌飞白做对比,我娘觉得凌宴景谦虚有礼,哪里都好。
他又是个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,更能激发娘亲的母爱。娘亲看着凌宴景身上那身明显小了,
衣袖都断了一大截的衣服,心疼不已。“想娶朵朵,那你可以要好好长大,
让自己变得强壮有力,以后要想吃什么,喝什么,衣裳不合身,穿不暖,就来国公府。
”时间再次飞逝,不知不觉,我已经十五岁,这十年之间,我在参加各家宴会的时候,
时不时能听到勋贵**们,私下里对凌飞白的议论。据说,他就跟疯了一样,
一年要去距离京城上千里的乡下好多趟。每次回来,心情都狂差。今年更过分,年初的时候,
就带着人离开了京城。眼看九月份了还没回来。大家都知道他在找人,却不知道找的是谁。
直到我及笄礼这天,他忽然冲进宴会厅,拔出剑,指向我,“宁云朵,
到底是不是你把艳茹藏了起来?说,你对她做了什么?”来参加宴会的,
多是京城有头有脸勋贵人家的夫人和**,哪见过当场拔剑的,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。
我提前知道了凌飞白对李艳茹的痴恋。他这么多年,没找到李艳茹,当众拔剑,
算是很克制了。所以,我的反应很平静。“你说话啊,再不说,你信不信,我一剑杀了你!
”看我始终沉默,凌飞白双眼赤红,都快到崩溃的边缘。“想动我未婚妻,
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!”一袭战甲,束发戴冠的凌宴景,英姿神武,
犹如天神降临般的挡在我面前他只是微微一抬手,凌飞白手里的剑哐当落地。“凌宴景,
算你狠!”凌飞白自知自己根本不是凌宴景的对手,丢下一句狠话,又瞪我一眼,就走了。
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我笑着问凌宴景。年初的时候,他刚带兵去山西剿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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