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继续前行，沈芷依摸着手腕上被他扶过的地方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。更奇怪的是，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明天的会面了。
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爬上窗棂，沈芷依就已经在药房里忙活了。她将各种可能用到的药材分门别类装入药箱，又检查了一遍银针和刀具。
"**，您真的还要跟那个裴大人出去啊？"青杏一边帮她整理包袱，一边忧心忡忡地问，"上次从宫里回来，您累得睡了一整天呢！"
沈芷依将一包晒干的雪莲切片小心包好："那些宫女虽然醒了，但毒素未清，需要特定的药引配药才能根治。"
"那让太医院的人去不行吗？"
"太医院..."沈芷依手上动作顿了顿，想起昨日离开时那些御医或嫉妒或猜疑的眼神，"他们未必愿意用我的方子。"
更何况，她心里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理由——那位冷面指挥使在送她回家时，罕见地放软语气说了句"明日我来接你"，竟让她莫名有些期待。
门外传来马蹄声，青杏跑去开门，不一会儿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："**，裴大人到了，还带了十几个锦衣卫！"
沈芷依整理了一下衣襟，提着药箱走出门去。晨光中，裴琰一身墨蓝色劲装，腰间配着绣春刀，正背对着门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。听到脚步声，他转过身来，清晨的阳光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。
"沈**。"他微微颔首，声音比往日少了几分冷硬。
沈芷依注意到他今日没穿官服，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装束，腰间除了绣春刀，还挂着那个散发着奇特药香的香囊。
"裴大人。"她回礼道，"我们今日要去哪里寻药？"
"城西三十里的药山。"裴琰简短地回答，"据线报，那里有野生雪灵芝，正是你药方中所需的主药引。"
沈芷依眼前一亮："雪灵芝？那可是比天山雪莲还要稀少的珍品！"
裴琰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："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。马车已经备好。"
"我不需要马车。"沈芷依摇头，"骑马更快。"
裴琰挑眉，显然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娇弱的医女会主动要求骑马。他转头对身后的锦衣卫吩咐："备两匹快马。"
一刻钟后，沈芷依骑着一匹温顺的枣红马，与裴琰并肩出了城门。十余名锦衣卫或前或后地护卫着，阵仗颇大。
"不必带这么多人吧？"沈芷依小声问。
裴琰目视前方："安全起见。"
城西的药山并非什么名山大川，但因盛产药材而得名。山路崎岖，一行人不得不下马步行。沈芷依背着药箱，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，不时停下来查看路边的植物。裴琰则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，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。
"这里！"沈芷依突然兴奋地喊道，指着一处背阴的岩缝，"看那簇白色的，就是雪灵芝！"
裴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，果然在岩缝中发现了几株通体雪白、形如伞盖的菌类植物。他正要上前采摘，沈芷依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。
"别急！雪灵芝生长之处常有毒蛇守护，得先..."
她话音未落，一道黑影突然从岩缝中窜出，直扑裴琰面门！裴琰反应极快，绣春刀瞬间出鞘，寒光一闪，那条黑蛇断成两截落在地上。
"是铁线蛇！"沈芷依倒吸一口冷气，"剧毒无比。"
裴琰收刀入鞘，转头看向沈芷依仍抓着自己手臂的手，眼中闪过一丝异色。沈芷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，连忙松手，耳根微微发热。
"我...我是说，采摘雪灵芝有特殊的方法。"她强自镇定，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，倒出些粉末撒在岩缝周围，"这是雄黄粉，可以驱散可能藏匿的其他蛇虫。"
待确保安全后，沈芷依小心地采下三株雪灵芝，用预先准备好的油纸包好，放入药箱的特定格层。
"大功告成！"她松了口气，转身对裴琰笑道，"比预想的顺利..."
她的话戛然而止，因为裴琰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凝重，右手已经按在了绣春刀的刀柄上。
"躲在我身后。"他低声道，声音冷得像冰。
沈芷依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听见"嗖"的一声破空之响，一支箭矢从林中射出，直取她咽喉！裴琰的刀光一闪，箭矢被劈成两段落在地上。
"有刺客！保护指挥使大人！"锦衣卫们迅速围成一个保护圈，拔刀出鞘。
密林中突然窜出二十余名黑衣人，刀光剑影瞬间交织成一片。沈芷依被裴琰一把拉到身后，只能听见兵刃相接的铿锵声和受伤者的惨叫。
"不要离开我身边。"裴琰沉声道，一边挥刀挡住攻来的敌人，一边护着沈芷依向山路下方撤退。
沈芷依紧紧抱着药箱，心跳如鼓。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面对生死厮杀，那些冰冷的刀锋和飞溅的鲜血让她双腿发软。但更让她震惊的是裴琰的身手——那把绣春刀在他手中如同活物，每一刀都精准狠辣，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。
就在他们快要退到安全地带时，一名黑衣人突然从侧面突袭，长剑直刺沈芷依心口！千钧一发之际，裴琰猛地转身，用身体挡在她前面——
"裴大人！"沈芷依惊叫出声，眼睁睁看着那柄长剑刺入裴琰的左肩。
裴琰闷哼一声，右手绣春刀反手一挥，那名刺客的喉咙立刻喷出一道血线，倒地不起。
"你受伤了！"沈芷依慌忙扶住摇晃的裴琰，看到他左肩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透。
"小伤。"裴琰咬牙道，"先离开这里。"
剩余的锦衣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，护着两人向山下撤退。刺客们见无法得手，很快消失在密林中。
"不必追了。"裴琰制止了想要追击的手下，"先回城。"
下山途中，裴琰的脚步越来越沉，脸色也越发苍白。沈芷依知道那是失血过多的表现，坚持要立刻为他处理伤口。
"前面有个山洞，可以暂避。"一名锦衣卫指着不远处。
山洞不大，但足够干燥。沈芷依让裴琰靠坐在石壁上，迅速打开药箱准备处理伤口。
"你们去外面警戒。"裴琰对锦衣卫们下令，又看向沈芷依，"有劳了。"
沈芷依小心地帮他褪去半边衣衫，露出那道狰狞的剑伤。伤口不深，但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。
"剑上有毒！"她心头一紧，立刻取出银针试探，针尖立刻变黑。
裴琰却似乎并不意外："铁线蛇毒...他们倒是会就地取材。"
"你知道？"沈芷依惊讶地抬头，正对上裴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。
"猜的。"他轻描淡写地说，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。
沈芷依不再多问，专心处理伤口。她先用银针封住伤口周围的穴位，防止毒素扩散，然后用小刀划开伤口，挤出毒血。整个过程裴琰一声不吭，只有紧绷的肌肉和额角的冷汗泄露了他的痛楚。
当沈芷依为他敷上解毒药膏时，手指不经意间搭上了他的手腕。医者本能让她多停留了片刻，随即脸色大变。
"你...你体内有慢性毒素！"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琰，"至少积累了三年之久！"
裴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随即恢复平静："沈**医术果然精湛。"
"这不是夸奖的时候！"沈芷依又急又怒，"这种毒素会慢慢侵蚀五脏六腑，最终导致器官衰竭而亡！你为什么...？"
"此事稍后再议。"裴琰打断她，望向洞口，"要下雨了。"
果然，转眼间洞外已是电闪雷鸣，暴雨倾盆而下。锦衣卫们不得不退到洞口避雨，洞内只剩下沈芷依和裴琰两人。
沈芷依坚持要为裴琰处理体内的慢性毒素，取出银针准备施救。裴琰却抬手制止："不急在这一时。先说说雪灵芝配药的事。"
"你..."沈芷依气结，"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案子？"
"职责所在。"裴琰淡淡道，眼中却闪过一丝沈芷依读不懂的情绪。
无奈之下，沈芷依只好先为他包扎好肩伤，然后取出雪灵芝研究配药方案。洞外雨声如注，洞内却出奇地安静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药材翻动的沙沙声。
"这种切法不对。"裴琰突然开口，指着沈芷依手中的雪灵芝，"西域人认为雪灵芝的纹理如同人体经络，应当顺着纹理斜切，才能保留最大药效。"
沈芷依惊讶地抬头："你怎么知道？这是西域医书上才有的说法！"
裴琰沉默片刻，从腰间取下那个香囊："因为我母亲是西域人。这个香囊里的药方，是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。"
沈芷依恍然大悟——难怪她一直觉得裴琰身上的药香如此奇特，却又似曾相识。她小心地接过香囊，轻轻嗅了嗅："这是...安神散？但多了两味西域特有的香料。"
"你懂西域文？"裴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"略通一二。我父亲曾从西域带回不少医书，我跟着学过一些。"沈芷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"不过都是医药方面的术语，日常对话就不行了。"
裴琰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，递给她："那你应该能看懂这个。"
沈芷依翻开册子，发现是一本手抄的西域医书摘录，内容正是关于各种毒物和解药的记载。其中"梦浮生"的部分被做了重点标记，旁边还有详细的批注。
"这是...？"
"我这些年收集的资料。"裴琰的声音依然平静，但眼中多了几分沈芷依从未见过的热切，"关于各种奇毒的研究。"
沈芷依一页页翻看，越看越是心惊。这本册子不仅收录了西域各种奇毒的特性，还详细记载了可能的解毒方法和案例。其中不少见解独到，甚至纠正了她在太医院见过的一些错误认知。
"这些都是你写的？"她抬头，眼中满是敬佩。
裴琰微微点头："业余爱好。"
沈芷依忍不住笑了："锦衣卫指挥使的业余爱好是研究毒药学？"
"知己知彼。"裴琰嘴角微扬，竟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，"办案需要。"
这一刻，沈芷依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冷面男子变得生动起来。他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"玉面阎罗"，而是一个有着独特兴趣和故事的普通人。
雨声渐小，沈芷依继续研究配药方案，裴琰则安静地看着她工作。不知何时起，洞内的气氛变得轻松而默契，仿佛他们早已这样相处多年。
"好了！"沈芷依终于确定了最终配方，"回城后我立刻配药，那些宫女三日之内应该就能痊愈。"
裴琰点头："皇上会很高兴。"
"我更关心那些宫女能不能活下来。"沈芷依收起药材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问道，"你体内的毒...是谁下的？"
裴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："一个已经死了的人。"
见他不想多谈，沈芷依也不再追问。但她心里已经暗暗决定，一定要找出解毒的方法。
雨停后，一行人顺利返回城中。沈芷依连夜配制解药，第二天入宫为宫女们治疗，果然效果显著。皇帝龙颜大悦，在早朝上当众表彰了两人。
"裴爱卿与沈氏女配合默契，朕心甚慰。"皇帝捋须笑道，"此案尚未查清，朕命你二人继续合作，务必将毒药来源查个水落石出！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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